1900年时代的香港,妇女生育带来很多问题。由于接生的知识落后,经常出现可怕的故事。当时绝大多数妇女都是在家里临盘的,由其他妇女亲属助产,或者请稳婆来接生。这些接生婆其实没有受过正规教育,只凭一己的经验或上一辈的传授。不晓得怎样消毒处理,母和子都有很大机会受细菌感染而死亡。当时的社会风气,对西方医术怀疑,更不能接受男医生做为妇女接生。
生产后如果有死婴,就随便弃置于山边,威胁居民卫生环境,尤其是疫症流行的时期,更令人担心造成鼠患及病菌散播的危险。不论从人道或卫生的立场,改善婴儿安全出生,是政府必须正视的问题。
政府在1897年在山顶白加道开设了公营的域多利医院(现已成为法定古迹),不论贫富地为妇孺提供服务,但实际上,该院坐落在高尚地区,离开民居甚远,普罗大众都不会去。当时还有雅丽氏医院,但病床不敷应付,院内挤逼的情况容易造成交叉感染。因此,医院委员会看到有需要增加医疗设施来应付产妇的需要。
热心社会公益的基督徒何启爵士亲自启动筹款,希望兴建一间妇产医院,由女医生来负责营运。伦敦传道会旗下也有女医生派驻厦门、北京、汉口主持妇科医院,当时这些女西医都要自筹费用的,女性医疗宣教士的待遇是逊色于男医生的,便构成招募女西医来港的阻碍。后来香港的捐助者承诺负担新聘任的女西医的薪酬,不过附加一个条件,如果捐助者家庭中的妇女需要妇产服务,这位女西医要到他们的家里应诊。由此可以看出,当时就算是上流社会中一些较有见识的妇女,都较难接受去医院生产。但此举的确平衡了捐助者和受众之间的利益。
于是1903年聘请了西比医生到任,主理雅丽氏产科医院。她的父亲是位宣教士,曾经在马达加斯加和印度服侍,西比医生有两个姊妹也是宣教士,服侍其他地区。西比医生在英国考获医学及外科资历,更在妇科及产科上接受过专门的训练。聘任时要求她学习粤语,以致能够同本地的妇女和儿童沟通。不过,虽然她有全科的医疗资格,但负责的医疗范围,只限于妇女及儿童;而且作为一位女性的医生,她所执行的医疗服务要接受一位男医生的督导。这些限制性的条件,使她工作得很不愉快,一方面她能发挥的范围受到局限、另一方面反映男女医生不平等的待遇。总的来说,西比医生面对的环境毫不容易。首先,当时的社会风气,西医在普罗大众心目中未被普遍接纳,她负责的服务必须做得出色,才使西医妇产医疗渐渐被大众认受;其次,女性医生在差会及医院内均受到一定的歧视,而身处华人文化之中,女性作出的指导也视为不及男性权威;再者,大部分妇女都不愿意来医院生产。可以想象她面对的挑战很不简单。
但西比医生却很积极服侍港人,从几方面可以看得出来。她不单行医,还能操流利的广东话,经常去探访妇女,教她们唱诗歌,以福音启导人,医治人的身体和灵性。在这方方面,西比医生比督导她的男医生叶纯更加优越,因为他未能与本地华人沟通,只能专注做医疗和发展的事务。
西比医生致力训练本地的助产士,把先进的知识和技术传授给本地华人妇女。她首先培训那打素医院的合格护士,后来又接纳其他政府医院推荐来的护士。这样,除了在医院内接生,接受过专业培训的助产士出勤去到产妇的家里服务。克服在文化上未能接受去医院生产的困难,取缔了稳婆的角色,保障了母婴的安全。结果出诊去接生的个案远比来医院生产的为多。而且这些助产士更跟进婴儿出生后的情况,在第一年监督这些婴孩的成长,并给予母亲养育孩子的相关建议。
她的制定的培训课程是严格的,表现良好的护士才能被推荐继续接受产科医院里的助产训练。六年之间,接受服务的人数增长迅速,1905年全年接受分娩服务的只有69人,6年后增加到一年里有2099人。后来殖民政府在1910年正式成立了助产局,也通过了《助产士条例》,明确禁止未受训的助产士为盈利而帮他人接生。
虽然西比医生五年期约满之后便离任雅丽氏产科医院,返回英国一年。但她没有放弃服侍华人,回港后继续执业。及后她更与香港医学界人士促成兴办另一所妇产医院。赞育医院由华人公共诊所委员会主席曹善允支持兴建,医院在女西医西比的指导下,训练合资格的华人护士和助产士,更推动妇产科检查,让华人明白妇产健康的重要性。1934年,赞育医院转为政府医院,这反映港府对妇产科的重视。
资料来源:
[1]Anne WM Chow, “Metamorphosis of Hong Kong Midwifery”, Hong Kong Journal of Gynecology, Obstetrics and Midwifery, 2000; 1:72-80.
[2] USC Digital Library, International Mission Photography Archive (IMPA) (http://digitallibrary.usc.edu/cdm/ref/collection/p15799coll123/id/48020)
[3] Janet George, “The Lady Doctor’s ‘Warm Welcome’: Dr. Alice Sibree and the Early Years of Hong Kong Maternity Service 1903-1909”, Journal of the Hong Kong Branch of the Royal Asiatic Society, Vol. 33 (1993), P. 93.
[4] 姜锺赫,“东亚「病妇」:清末西医产科在广州和香港的发展”,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集刊,第107期,2020年,37-94.
[5] 卢亦瑜,香港历史系列:教学及活动资源套,(香港:香港长春社,2015),P. 51.
[6] 罗婉娴,香港西医发展史(1942-1990),(香港:中华书局,2018),P. 8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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